第二十章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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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珩是君子,至少表面上装得像君子,淡淡道:“夫人怜你被吃绝户,求了明府开恩,想法子救你一回。不过衙门办事要有依据,方才能以理服人。”

曲云河卑微道:“民妇明白。”

宋珩继续道:“你不走衙门,反而求到内衙来,想必也知道脱离吴家的不易。夫人心慈拉你一把,全凭良心,也绝非贪图你的那点嫁妆,你得明白这些道理。”

曲云河点头道:“民妇明白。”

宋珩缓缓起身,“我大周律令,良妾虽不可随意发卖,但妾告夫的情形少之又少。你若想告吴安允离开吴家,依据何在,你可想过?”

曲云河答不出话来,因为她知道根本就没法告,要不然也不会走内衙钻空子了。

这时候宋珩给她指路,说道:“常言道,民不举官不究,衙门不会主动来插手管吴家的家事,你想脱离吴家,需得主动上告。”

曲云河心中焦灼,忧心忡忡道:“可是民妇的女儿还握在吴家手里,他们以此为要挟,民妇……”

宋珩无情打断,“让你告就告。”

曲云河闭嘴。

宋珩居高临下审视她,刻薄道:“当初既然选择进吴家避难,早就该料到日后的情形。没有你的诉状,衙门不可能去查吴安允,所以你必须告,若是没有这份胆量,便回去吧。”

话语一落,曲云河坚定道:“我告!我告!”

宋珩冷漠道:“可想清楚了,是要挨板子的。”

曲云河咬牙道:“民妇不怕,只要能脱离吴家,丢半条命都可以!”

宋珩点头,很满意她的坚定,“你要告吴安允,需得从两处着手,其一是嫁妆,告他侵占你的嫁妆;其二则是吴珍,告吴家虐待女儿。她明年才及笄,还未成年,我大周律令可护她。唯有死咬这两点,你才有机会带吴珍脱离吴家,明白吗?”

得到他的指点,曲云河整个人都精神了,连忙磕头道:“多谢宋主簿指路!”

宋珩:“你的诉状我可替你写,但你必须晓得一件事,吴家侵吞你的嫁妆,吴家虐女,必须把证据坐实了让衙门审查,方才事半功倍。”

“明白!”

“此举皮肉之苦少不了,妾告夫,板子肯定是要挨的。”

“民妇不怕!”

“有破釜沉舟之心甚好,对外不可提起内衙,若不然往死里打。”

曲云河连连点头。

宋珩抱手道:“该说的我已经说了,至于你怎么取舍,全看自个儿的造化。”

曲云河毕恭毕敬磕头致谢,“多谢宋主簿慈悲,许给民妇重获新生的机会。”

宋珩斜睨她,并未再说什么,自顾离去。

曲云河听着脚步声走远,背脊上已浸出冷汗。她缓缓抬头看向门口,屋外的光线仿若牢笼裂开的一道缝隙,给了她背水一战的勇气。

经历过这么多,她自然不会相信宋珩说的慈悲。但她只想重获自由身,哪怕丢了嫁妆都不怕,只要能把女儿夺回身边,她仍有机会靠自己的双手立足。

那是前夫一家许给她的底气。

曲云河缓缓从冰冷的地板上起身,眉眼里写着坚韧不屈。

她忽然想去看看曹学平的墓,以前每年都会去打理,这两年被吴家软禁无法出行,便也荒废了。

心中拿定主意,衙门却不放人,扣留了两日。

吴家使了钱银通融,差役才把人送了回去。途中曲云河说想去祭拜前夫,差役倒也没有为难,陪她走了一趟曹学平的墓地。

天空阴暗,寒风凛冽,周遭皆是坟墓,不免阴森。

曹家父母都是葬在一块儿的,坟头上长满了杂草。曹氏族亲因曲氏所为对他们家很是不耻,几乎不曾祭拜过。

曲云河把杂草粗粗拔掉,三个坟头都上了香,烧了纸钱,敬了酒。

似觉疲惫,她坐到曹学平的坟前,自言自语道:“琴娘已经有两三年没来了,想必大郎埋怨不已。”

冷风拂过燃尽的黄纸,荡起的烟雾熏得她眼眶发红。苦涩的泪从眼角滚落,也不知是被烟熏的,还是委屈,喉头发堵道:“你个短命鬼,若是还活着,我们母女何至于像野狗一样寄人篱下。

“曹郎啊,你会不会恨我薄情寡义?当初在你尸骨未寒时,我就带着女儿进了吴家门,让她认吴安允那个伪君子作父。我知道你恨我,恨吧,我曲氏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贱骨头,恨我的人多着去了,不差你一个。”

原本供奉的酒坛被她拍开,仰头抿了一口,辛辣入喉,愁断了肠。

“你曹学平也不是个好东西,说好的陪我走一辈子,半道儿就把我弃了。

“我六岁时爹娘为了给弟弟治病,把我抛弃,我恨死他们了,为什么弟弟的命是命,我的命就是草菅?

“卖进你们曹家,我更恨,你们为什么不放我回家?等我想明白了,跟了你曹学平,结果半道儿我又被弃了。一个大肚婆,没了丈夫,你怎么狠得下心?

“男人没一个靠得住,你们曹家那帮吃人的恶鬼,你为什么不回来吓吓他们?哪怕回来看我一眼也好啊。”

冷风吹乱发丝,那个受尽命运磨难的女人独自坐在坟头前碎碎念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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