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飞雪?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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檐角铜铃私语,长安百姓听不到,也根本不在意。

他们心系的,是灶上的胡饼香气能招来多少客人,是忙碌的半年赚的银钱交过税后是否有结余,是田埂里的庄稼能不能熬过伏天。

菜农挑水浇菜,一如此前的每一日。

“这才六月份,看来今年的伏天难熬了……”

他黄豆大的汗珠往地里砸,很快隐没其中,蒸发不见,连带着鼻息间的土味,都带着一种热气。

只怕是要旱。

菜农兀自想着,转身又多挑了一担水。

无人在意午后天边隐隐翻滚的铅云。不像是要有急急泼洒夏雨之状,倒像是……

“夏寒六月霜,早雪覆长安。”

大安国寺内,一身绛色袈裟的明悟和尚看着天边沉郁苍云。

这是真阳公主留下的话。

彼时她说得随意,甚至带了点漫不经心,好似预言了六月飞雪这只是个无足轻重而小事。

可明悟看着天上的阴云一浪叠过一浪,心中惊骇也一层高过一层。

他捻着佛珠的指腹用力到发白。

六月飞雪本就是违背自然规律之事,莫说是预测得准,就连发生都只是能遇而不能求的。可这种异象,她又怎么会知道?!

太阳何时升起又何时落下,夏日何时落雨,冬季几时落雪,这可是老天爷决定的事情。能有此预言者,自古以来可从未有之!

有风乍起,期初带着热气,只多了几阵后,这风就凉了。

天忽得暗了下来。

明悟的袈裟猎猎作响,他喉咙发涩,几乎说不出话。

铅云翻滚之间,零星细白的絮打旋落下。

三日前他反驳李鸾的话声声在耳。

“六月飞雪?莫说长安,便是苦寒北地,此时也该是流火铄石。公主这预言,实在有点过于荒唐!”

现在,这反驳之言字字句句,都如同一个又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。

荒唐?他这几日见过的荒唐事实在太多,能预言六月长安落雪这件事,本就是一场荒唐。

这实在是太惊世骇俗,

明悟倏然转身,快步走下弥勒阁。

扫地的沙弥震惊:“师父无大事从不下弥勒阁,怎么今日……”

自言自语的话还未说完,小沙弥便被檐廊外的景色震惊。

“雪,是雪!”

这呼声如洒进油锅的水珠,瞬间在明悟的脑中炸开。

他站在院中,感受着雪花一点点飘洒到了他的身上。冷气流和心中的惊骇交织,让他几乎颤栗:“竟是真的雪!”

明悟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三日前,李鸾那漫不经心又玩世不恭的笑。

那时她望着天,没有对天生异象的震惊,没有对周围血腥味的害怕,她一双眼睛如古潭,平静地波澜不惊。

她哪是妄言,她是对自己预知未来的本事胸有成竹。她早已勘破了天道的轨迹!

明悟如今没有质疑,只有懊悔。

他实在过于傲慢了些,竟以那样不尊敬的态度,对待一个几乎可比肩神明的人!

明悟来回踱步,心跳如擂鼓,他恨不得能长出一对翅膀飞到李鸾那里,亲自道歉,并第一时间答应她提出的交易。

有此等神力之人,无论与他交易什么,只要是有能用得着他的地方,那已是他的福分了!

可向来只有公主来寺庙听经祈福的,断没有和尚去找公主的道理。

明悟知道,如今他能做的,只有等。

等公主记起他,记起与他的交易。

他长吁一口气,看着天上簌簌落下的雪,任由雪落在肩头并未拂走。

“夏寒六月霜,早雪覆长安啊。”

明悟攥着佛珠,慢慢走回弥勒阁。

这大唐怕是又要出一个,能搅动这天下风云之人了。

能予这样的人便利,不与之为敌,是莫大幸运。

雪沫被寒风裹挟,遍撒长安。

刚过正午的长安本该沉寂,此时却因为一场六月飘雪而格外喧嚣。

“这酷暑能有一场雪来,也算凉快啊!”

“谁说不是,先前日日酷晒,我都以为今年必将大旱了。”

“六月飞雪,这怎么看都不正常,莫不是哪里出了冤情吧?”

“冤情?谁说没有呢。”

说话者压低了声音:“就前些时候,长安城外有人纵马活生生踩残了一个人。”

“天子脚下,到底是谁如此无法无天?”

“不敢说,不敢说……”

此时,陕郡太守、水陆转运使韦坚的车驾碾过新积的薄雪,两匹骏马牵引的鎏金钿车插着象征漕运大权的牙旗,不紧不慢驶过通化门。

韦坚闭目养神,指尖敲着膝头。

广运潭通航在即,此番进京,一是述职,让圣人亲眼看看,这江淮的命脉是如何在他韦子金手中复活的。

二是要兵。

韦坚眼底寒光闪过。

通济渠的水匪实在是无法无天,近几日换了个匪头子,变得难缠起来。

他在江淮搜刮的油水被截了整整五船!

不剿了这个匪窝,把人一个个扒皮抽筋实在难消他心头之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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