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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一更半

“不行，我不同意。妈妈你自去求了大娘子，如今怎的又反悔？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，既许了你家，自然一心一意守着，这不是妈妈你说的么？”史妈妈拿着两包点心来寻绣橘，想要让她退亲，却没想到这死丫头怎么都不肯。

“好姑娘，你这般人才，配我家燕哥儿实是屈了。”甄娘子那里催得紧，史妈妈不敢耽搁，一味地说好话，脸上的褶子都快挤成了堆。

一旁绣花的芸豆偷听着两人对话，险些笑出声，被荔枝瞪了一眼，才硬生生憋住。

这老货前几日还在芳汀阁里耀武扬威，仗着大娘子撑腰，想以未来婆母的身份，把绣橘的体己也搜刮过去。绣橘没同她计较,还给她买了酒水、肉食,捧得她越发得意起来。谁知，风水轮流转，今儿反过来了。“诶，你们知不知道，大姑娘院里出事了。”翠姐儿拿着两块丰糖糕从外边进来，神神秘秘地凑到胡姣和喜姐儿跟前。“咋回事？”

一旁春米的白果也悄悄竖起耳朵。

她是五日前才来大厨房的。张婆子领她来时，只说人手不够用，上面又拨了一个来使,以后就跟着胡姣、喜姐儿做活儿。“闹起来了！史妈妈不知吃错了什么药，非要和绣橘退亲，绣橘不肯，她就急眼了。”

翠姐儿一边把手里的丰糖糕分给胡姣、喜姐儿，一边压低声音和两人说小话。

她不喜欢这个新来的白果，上次她晚来了一刻钟，白果多嘴告诉鲍娘子，害她被罚了五个钱。从此，翠姐儿看她就烦，说话都避着她。“不是说这亲事，还是史妈妈求到王娘子那里才求来的么？怎么没两天就要退了？”

喜姐儿吃着糕，忍不住问道。

“奇就奇在这里……史妈妈的性子谁人不知？吃屎都要掐尖儿的，何曾有过这般低声下气的时候。绣橘也不知怎么回事，任史妈妈说尽好话，就是不肯松口，还把她送的两包细点都给扔到门外了。”“我去二姑娘那里送东西，回来刚好路过，一瞧，都是好东西，什么芝麻南糖、丰糖糕、核桃酥，啧啧，没想到这老货还怎大方…”她话还没说完，胡姣、喜姐儿脸色有些不好看，纷纷看向手里的糕，该不会是绣橘扔了，又被这憨货捡回来的吧？

“我都挑的洁净的，那油纸包破了，或是掉地上的，都没要。”胡姣、喜姐儿都无语了。果然，就说这个月钱发到手，没两天就能花完的主儿，哪来钱买糕吃的？她人还怪好的，捡了东西不忘分给好姊妹共享。碧梧轩里，王娘子也感觉挺无语的。

她坐在榻上，听堂下的史妈妈哭诉，只觉得头疼。“……娘子啊，不是我非要闹事，是那绣橘赖上我家燕哥儿了，非不肯退亲，我这才骂了两句。”

王娘子忍了又忍，终是没忍住。

“上次也是史妈妈你求了来，说各处都知道你要聘绣橘做媳妇，她反口不肯，让我给你做主。这才几天，你就又求着要退亲了？是打量我说的话是放屁不成？”

王娘子被气得都说脏话了。她最要脸面，上次若不是怕二房三房看笑话，也不能帮着史妈妈。如今，这婆子又要退亲，岂不是逼着她自己打自己脸？大丫头金线也跟帮腔。

“妈妈还哭呢，娘子为着你的事，平白受了多少言语。如今连二房三房那里都知道了，遣人来问，要不要帮手？你说，到底是你的事重要，还是娘子的脸面重要？”

金线和二房的银丝是一起买进府的，当年是史妈妈点她来碧梧轩伺候。金线没少在她手底下受罪，冬天，十个指头冻得萝卜似的，还得给她洗衣裳。后来，凭着一手好针线得了王娘子青眼，才渐渐升到大丫鬟。如今见她吃瘪，金线心里自是称愿。

史妈妈被金线堵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，心里把这蹄子骂了千万遍，嘴上却只是哀告。

“娘子明鉴！上次是老婆子猪油蒙了心，只图绣橘那丫头一手好针线，又是在姑娘院里当差的体面，才急着求娘子做主。”“可谁知、谁知我那不争气的燕哥儿，前几日竞被那起子混账拉去赌钱，欠下了大笔的债。绣橘那丫头若是嫁过来，岂不是要跟着受苦？老婆子我也是、也是不忍心呐。”

她一边说，一边偷眼觑着王娘子的脸色。

王娘子见她前言不搭后语，气更不打一处来，骂她：“你如今倒起了慈悲心，既知你儿子是这么个货色，当初何必死乞白赖地求聘？同我还不说实话！我看你不是怕拖累，倒像是有了别的想头，急着撇清于系。”

这话正戳中史妈妈的心事，她噎了一下，哭声顿时卡在喉咙里。金线见状，立刻上前捧了盏茶，劝她消气。王娘子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，胸口才略略舒畅些。

不过史妈妈终究是她的心腹，心里再恼，也没真打算把她怎样。若处置了史妈妈，让二房三房看了笑话，比打王娘子的脸还让她难受。只是史妈妈这事做得实在不地道，损了王娘子的威信，于是虽准了她退亲，却罚了她两贯钱，连同先前赏的东西也一并收了回来。史妈妈心里疼得在滴血，可一想到甄娘子家的富贵，又咬着牙认下了。史妈妈走后，王娘子吩咐金线拿着三贯钱和两身衣裳送去芳汀阁。绣橘自打听说史妈妈要退亲，泪就没断过，一双眼睛肿得桃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