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一台老织布机,织出一片新天地(1 / 2)
被上了润滑油的织布机,已经上好了纺车织好的线。祖母家里多了除祖父与我以外的人。一台织布机要多个人使用,才不会浪费。为了减少浪费,祖母做了一辈子的“好人”。作为生长在中原里传统的妇人,祖母说的最多话就是如何做一个好人。这好人就要成为别人眼中的傻子了,却总是乐在其中、不可自拔。
祖母的这台斜织机是在原来纯手工织布的简易织机那里创新而来的。祖母很少见过最初的织布机是什么样的,只说如今这台机子别提有多好用了,给一家人供了一辈子的布,没冻着,也没饿着。
日子变得太好了,这才几年的功夫,去镇上就快认不出来了,老天眷顾。祖母那句“太好了”,就要成了她生命里摆脱不掉的口头禅。
脚踏提综斜织机相对于织布机始祖——踞织机,用祖母的话说,用上这么先进的织布机,这辈子值了。活过吃树叶、树皮的日子,白馒头是祖母夸赞生活用的最多的名词,也成了父亲今天家庭教育最常用的生活案例,而祖母用的最多的名词却时常惹来祖父的“嘲笑”——没有见过世面。祖父却也曾过着和祖母一般的日子。
祖母与祖父两个本来不太和谐的人,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在岁月的洗礼下,逐渐成为了彼此的“傀儡”,他们也的确将这种“傀儡”的角色扮演的十分出色和心甘情愿。
两人能安安生生地过完一辈子,是命,也是尽职尽责。磕碰的日子,能过去就让它过去,苦日子已经熬过来了,还有什么不能过的。祖母对日子的定义超出了我的设想。
祖母口中的踞织机,事实上只是人们用来挨过苦日子的织布机。用双脚踩织机经线木棍,右手拿打纬木刀在打紧经线,左手在作投纬引线的姿态。所谓的作打投引线,便是织布时,人们最常说的在布匹下递来递去的梭子。
始祖织机没有机架,全靠手脚上力,不仅磨人性子,也成了生活里最需要身强力壮的人来做,才能持续下去的活计。而时代变迁后的斜织机,已经是既有机架又无需太过麻烦,便能将一匹布做出来的,祖母口中的“先进织布机”。
祖母为此,美的不亦乐乎。上了各种颜色的捆线已经被祖母安排好了它们应该扮演的角色。祖母说,织布就像过日子,想要什么花色的布匹,在把它们织出来之前,就需要将它们的位置摆对了。而这些在祖母那里像过日子一样的活计,正在成为现代人口中的艺术品,它们正在取代奢侈品,扮演着人们塑造艺术品位的角色。
一件物品,做出来很容易,而能够将它做的精致又让人爱不释手,却不是人人都能办得到。祖母说,做活要讨巧,巧的不是如何做,是用什么心情给谁做——艺术即情感与精神。
斜织机相比较织机的始祖——踞织机,不仅多了一个机架,经面和水平的机座成五十度的斜角,这便也是斜织机名字的出处。为此,织布的祖母便可以坐着操作这台木制机器上,手脚并用起来。织布的速度也有了较大的提高。
祖母两只手接送梭子的速度,让人看到了她的青春年华时代。她手法娴熟地做着手里的活,也不忘“逞强”地说,少年时代,都是不知累的,日子过的也最有意思。
问及祖母为何将故事讲的这么重复,人为什么总喜欢回忆过去?她从不正面回应,直到成人后,我看到雅各布斯的《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》:时代的进步,便是伴着传统技艺的消失而有的历史回望——记忆之所以美,是因为有现实可以作为参照。
祖父一改往日的习惯,坐在堂屋的椅子上,盯着织布的祖母,再望一眼头顶上的钨丝灯,便说让父亲将这灯换一个更亮的。说着祖父手里的手电筒便对着祖母做活的手,打了开关。一旁的人向祖父开玩笑:逞强了一辈子,也学会疼人了。
习惯了用煤油灯和钨丝灯照明的祖母见祖父来“捣乱”,上来了脾气。纵使在没有灯的黑暗里,祖母也能将布织出花儿来。祖母冲着祖父喊,祖父听不见,便将灯打的更亮了。
一度电要花掉几毛钱,对于祖母来说,像是从自己身上割掉几斤重的肉。心头肉对于她,比田地里拾回来的一堆麦粒还珍贵。而在当时,一度电从没有超过三毛钱。
祖父长声“嗨”了一句,便不再上前。他起了身,拿起拐杖奔着他的床走去。到了地方,又折回来,再一步一步地向祖母挪去。祖父习惯了祖母看着睡,若是少了祖母,他便开始不知所措,闲得心要发慌了。原来,这人的生活总会因为人与人之间剪不断的感情而变得如此有意义。身材高大的祖父纵使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点,身体也并没有发生多大的萎缩。身边的人常说,这是祖父该有的福分。
至于什么才叫福分,没有人能够说得明白。祖母形容它,好日子来了,老天爷不舍得把人带走。于是,祖父终了,也只是让双腿限制了他的行为自由。而这失去的自由,终还是让祖父有了更多睡觉的时间和机会。祖母说,人老了,总归是要歇一歇的。
眼睛本就窄小的祖父借助拐杖立在祖母面前,弯腰要去看她,被祖母送梭子的左手挡了回来。祖母“命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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